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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节(1 / 2)





  舒氏却有些气不过:“明明是他们心怀鬼胎,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罢了,为何要处处跟咱们过不去?”

  理是这个理,其实从始至终他们都没做错什么,可是道理如果有用,这世上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不公平的事。若想过得恣意快活,手中还是要有权势和地位,有跟人叫板的资本,晏道成觉得自己仿佛走到一条死路的尽头,又无法回头,心底着实难熬。

  晏府花灯缤纷,有人却愁云惨淡,谢府灯火氤氲,里面也照样没有一点喜气。

  栖月阁上下光亮耀眼,投落的影子摇摇晃晃,除夕夜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,甚至比以前更加清冷些。

  星沉觉得,自从夫人离开侯府之后,这里就再也没有了生气。

  谢九桢在望月阁同秋娘用了年夜饭,屋里只有两个人,却用了两张桌子,中间像相隔了一条忘川。秋娘从来不跟人亲近,也不让任何一个男子靠近,其中包括身体里流了她一半血的谢九桢。

  秋娘是他的母亲。

  在阖家团圆的时候,他就坐在这里,可是对面的人却不认识他。

  洛都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,为了遮掩身份,谢九桢不能跟她相认,只能予她安稳,然后将她藏在望月阁。

  他有时会庆幸秋娘不记得他。

  寂静的房中偶尔发出几声碗筷轻碰的响声,因为他的压抑,对面的人好像在刻意放轻动作,却不知这样的小心翼翼都被他看在眼底。

  那个丫头好像也是这样。

  谢九桢突然搁下筷子,垂眸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,在一瞬间变得索然无味。他发出一声轻笑,那笑声闷闷的,听着有几分自嘲的意味。

  无缘无故想起晏映,无缘无故想起每日同他用饭时她的一举一动。

  刚刚听到那个丫头亲口说把他忘掉时,他心中其实并没有什么波动,因为同样的事已经经历过一次。

  可是这样的钝痛是缓慢而绵长的,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侵袭。

  秋娘默默咽下口中的羹汤,抬眼看着他,犹豫着问道:“你笑什么?”

  秋娘不常跟他说话,所以听见她的声音时,谢九桢有一瞬的愣怔,但他很快回过神来,眼中落下一片幽芒:“没什么。”

  “你不开心?”秋娘异常好奇,皱着眉追问他,虽然确确实实听到了他在笑,可她却能感觉出他并不开心。

  谢九桢慢慢擦了擦嘴,从凳子上站起来,他自始至终沉着脸,忽略了她那句问话,拿上置衣架上的外袍穿上后,对她弯了弯身,然后转身要走。

  “等等!”秋娘忽然面露急色,也跟着站了起来,声音放大许多。

  谢九桢转头看她,就见秋娘有些迟疑,眼神忽忽闪闪,又不敢跟他对视了,她小声道:“映儿……什么时候可以……再来看我?”

  她垂着头,声音听着有几分可怜,好像在祈求什么。

  谢九桢神色复杂,转过身面向她:“你喜欢她?”

  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,秋娘从来没有这样眷恋一个人过,望月阁所有服侍她的下人,秋娘都不曾亲近。

  她像个孩子一样点了点头,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。

  “为什么?”谢九桢试探一问。

  “因为,映儿很好,而且……”秋娘顿了顿,伸出手指指了指他,眼中忽然露出一丝温柔来,“你,也喜欢。”

  谢九桢浑身一震,眼睫轻颤,心里好像忽然被什么敲击了一下,有种疼痛的感觉,他紧着眉心,不知道这是不是冥冥中的牵引。

  她虽然不记得他,却无意识偏向他的喜好,是这样吗?

  人在历经磨折之后忽然性情大变,将所有过往都忘却,一定是因为那段回忆太过痛苦了,遗忘即是保护。

  谢九桢宁愿她永远都不认识自己,也不想她重新回想那些痛楚绝望,宁愿她无忧无虑地像个孩子一样,想哭便哭,想笑便笑,在望月阁永远做个爱美放肆的娘子。

  他想得这么清楚,这么冷静,为什么一涉及到晏映,就全都推翻了呢?

  谢九桢转身出去了,推门的动作有几分慌张,星沉一听见响动之后急忙过来掌灯,在旁边为他照亮。

  大人的脸色看着十分可怖,星沉收紧了呼吸,不敢行差踏错一步。到了揽月轩,谢九桢看到满案的公文,眼中有几分倦色,再看到旁边空着的桌案,焦躁更甚,他揉了揉眉心,转身坐到里间的软榻上,径直躺下去,左脚随意踩上去,行止有些放纵随意。

  “赫连嵘今日又进宫了?”他似是随口问了一句。

  星沉静静在旁候着,见大人小憩,本要告退,却没想他闭着眼问话,顿时一怔,急忙回道:“是,申时末才出宫。”

  作为大人的亲信,洛都中布满的眼线递上来的所有消息都有他过目,所以他知道的也很多。

  至于魏王跟太后那不可告人的关系……他当然也清楚。但看魏王这般行事如此不管不顾,京中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也只是时间问题。

  关键是在他印象中,太后一直是对他家大人有非分之想,突然委身于魏王,要么是深宫寂寞,要么是魏王手上握有她的把柄。星沉觉得多半是后者,所以这些时日加大力度从中探查,却一无所获,没有着落的事,他自然不会跟大人提。

  谢九桢却忽然睁开眼,坐直了身子,他幽幽地看着前面烛台上的灯火,眼中烦忧剪不断。

  “那天在鹤颐楼,我是不是做得过分了?”

  星沉微微一怔,好久才反应过来大人在跟他说什么,以往的日子,大人就像在身前竖起一座高墙,无人可探知他的心事,他也不会跟任何人谈及自己的私事,他常常觉得大人过得不像个活生生的人。

  今日竟然破天荒地开口了。

  如果鸣玉在这,恐怕直接就否定了,可是星沉性情内敛,他话少,却总能看到更多的东西。

  “大人如果不生气,属下便说了。”

  “说。”

  星沉动了动身子,准备好说辞,才躬身道:“夫人虽然年纪小,却并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,那日在鹤颐楼,夫人情绪如此激动,也许只是长时间的积压,一并发泄出来而已。恕属下无礼,大人不屑于解释的那些,恰恰是夫人最关心最在意的,大人将夫人娶进门后,夫人进了厨房,绣了香囊,嘘寒问暖,什么都做了,然而大人却一如既往。”

  “放在谁身上,都不会释怀的吧。”他轻轻叹了一口气,又意识自己长篇大论说了许多,都是在贬低大人,遂绷紧身子,等待大人降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