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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节(1 / 2)





  晏映一怔,疑惑地看了她一眼,还是谢九桢开口回答了。

  “孟夏。”

  秋娘“啊”了一声,眼底有些失望,眸中的光立时就寂灭下去,她幽幽地叹息一声,声音似乎飘了很远:“看不到梅花了吗……”

  没有人回应,屋子里陷入无休止的安静,而这种安静在摧残人心。

  晏映发觉秋娘跟往常是有些不一样的。

  她太沉静了,少了往日的跳脱和疯癫,晏映心中生出一个猜测,开始砰砰跳动,她瞪大了眼睛盯着秋娘,已经有些后悔要进来。

  秋娘却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
  “我想去看一看梅园,”她还是看着外面,“扶我过去看一眼吧。”

  她说着要起身,晏映收起混乱的心思,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腰,谢九桢搀着她那边,什么话都没说,只是顺应她的脚步一点点向前。

  在晏映印象中,先生的身边总是有一两株梅树,翠松堂是这样,侯府是这样,原来的清河郡王府也是这样。

  而现在看来,喜欢梅树的似乎不是先生,而是秋娘。

  秋娘口中的梅园,便是郡王府里面那一片梅林。

  当两人扶着孱弱的秋娘站在梅树下时,晏映已经确信她恢复了往日的记忆,或者说,秋娘的疯病好了,在她死期将近的时候。

  可她却还是像往常一样,对晏映温和地笑,对她没有一点推拒,也没有一点怨恨。

  秋娘抬头看了看葳蕤绿意,有日光洒下,透过斑驳陆离的树叶,在地上画出一道道光圈,她眯了眯眼睛,轻道:“其实夏天时,这里的景色也很美,以后我死了,你就在坟冢旁边种一棵梅树,冬天时我闻着梅香,夏天时就为我遮一遮阴凉。”

  晏映听她开始交代后事,难言的悲伤涌上来,心里揪得难受,旁边的谢九桢却声音清冷,只道了一声“是”。

  秋娘忽然扬起嘴角,偏头看着晏映:“你说好要陪我去放纸鸢的,结果却食言了。”

  晏映微怔,眼中疑惑渐渐化成抹不去的悲色,她点点头,却忍不住心中酸涩,把头深深垂了下去,秋娘摸了摸她的头,喟叹一声:“你哭什么呢?别哭了,嗯?我怎么会怨你呢,当年的事发生时,你都没有出生,又怎么能怪到你身上?映儿,我很感谢你,没有你,我一定会不放心留他一个人,现在好了,我知这世上还有人疼他,有人陪着他,我就没什么遗憾了。”

  秋娘抱了抱她:“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,你去陪他放纸鸢,就当了却我的遗憾了。”

  晏映已经泣不成声,只能不停地点头。

  哭过之后,秋娘指了指旁边的一棵梅树,声音轻得像棉絮:“扶我过去坐会儿。”

  晏映和谢九桢把她扶过去,秋娘靠着树干坐下,有些惬意地闭了闭眼睛:“景珩,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,你别叫那些仇恨蒙住了双眼,好好过剩下的日子,让娘放心。”

  晏映抬头去看他。

  景珩,是他原来的名字吗?

  萧景珩。

  谢九桢垂下眼眸,又道了一声“是”。

  “也别把权利看得太重,自己快乐最重要。”

  “是……”

  “也不用觉得对不起娘,娘觉得最后能认出你来,娘很高兴。”

  谢九桢突然不说话了,他抬头看着她,紧紧握着她的手微微发颤。

  秋娘把他的手放到晏映手背上,轻轻拍了拍:“跟映儿好好生活,不要欺负她,好好保护她。”

  晏映感觉手背一暖,握着自己手腕的温度却在悄悄溜走,秋娘已经靠在谢九桢的肩膀上,目光飘得有些远,不知落到了什么上。

  谢九桢刚道了声“是”,就听到秋娘一声轻笑。

  “好冷啊……今日的雪下得这么大……”

  晏映瞪大了眼睛,看到秋娘望着前方,眉眼温柔,痴痴的笑,好像前面有什么人在等她一样,秋娘伸出去手,在空中抓了一把。

  她好像轻轻唤了一声什么,划过一阵风,正好将她那声呼唤卷走,只余下沙沙的树叶声,下一刻,周遭像停滞了一般,那只手在空中停了片刻,最终无力得垂了下去。

  晏映恍惚间转头,就看到秋娘笑着闭着眼,靠在谢九桢肩头,仿佛睡着了一般,在做一个很美好的梦。

  晏映搂着秋娘的肩,慢慢靠过去,还没消散的体温仍带了些温度,她埋着脸,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。

  对有些人来说,死是解脱,可对活着人来说,留下的只有无尽的遗憾和思念,晏映想着,如果自己没有磕坏了头,她一定会记得要陪秋娘去放纸鸢。

  而谢九桢呢?

  叫魏济强行用药吊着她的生命那么久,明知她痛苦,明知她不怨再活着,却依旧不肯放开,而这个不愿面对的时刻总要来的。

  谢九桢向后靠了靠,握着秋娘的手终于卸下力气,他微仰着头,慢慢闭上眼睛。

  秋娘的后事早就已经准备好了,没有白幡,没有灵堂,没有法事,从头至尾也没有声张,洛都不会知道侯府死了一个人。只是望月阁彻底空了,再也没有一个人,一身红衣靠在窗边,对阁楼下面路过的人挥手。

  再盛大的丧礼是做给别人看的,可留给活人的痛楚却需要自己来消磨。晏映亲眼见着谢九桢是如何一点点料理后事,自打秋娘走后,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,仍然有条不紊地处理侯府所有事宜,但晏映就是发现他在消瘦下去,原来刀削的下颔增添几分棱角,眉间的疲倦之色也越来越明显。

  晏映知道他并没有表面上看到那般无动于衷。

  如果哭过痛过还好,晏映最怕的还是如谢九桢这般什么事都憋在心里,久而久之身体一定会撑不住。

  他本就是沉默的人,秋娘走之后,他开口的时候更加少了。

  他每天都让自己忙碌起来,见了很多人,召府中幕僚说了很多话,他似乎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什么,连后院都很少踏足,每天都歇在揽月轩。